朱元璋左思右想,过去凭着人力多,只要肯卖力气,总还饿不死。如今呢?能下地的只剩下两兄弟了,地干得比石头还硬,小河小溪都干得没一滴水,下地又有什么用?
一天两顿饭,存粮一颗也没有。地里的呢,收割时怕还不够交租,哪来吃的?大嫂还有娘家,总可以有些办法。二哥呢,这些天来也闹得软绵绵的,动弹不了。自己食量又大,粗重活计虽干得,却苦于这年头空有力气无处使。小时候虽曾跟蒙馆老师上过几个月私塾,一来自己贪玩;二来农忙就得下地,哪曾好好念过一天书。纵然靠着记性好,认得几百个字,却又做不来文墨勾当,写不得书信文契。父亲搬到本村来,原是为了这一带生荒地多,人力少,日子可能好混些,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,地主的田地越多,心也越狠,对佃户越刻薄,饶是三节送礼,按时交租,赔笑脸,他还是掂斤播两,嫌粮食水分大,嫌分量不够。这年头能欠交一点儿租就是天大人情了,还敢开口向他借渡荒粮?官府的赈济粮呢?不敢指望。即使有了,还不是落到县官的荷包里,送进大户的仓库里去,哪儿会有穷苦人的份儿?再说本家,伯父这一房还在泗州盱眙县,听说几个哥哥侄儿先后去世,只剩一个四嫂在守寡,看光景是投奔不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