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进了家门,我才察觉到,自己脸上已经满是睫毛膏,口红被抹得乱七八糟。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,活像个女巫,像个稻草人、填充人偶,像个死人,一个不知道该怎么活着的人。
我还剩六个月可活,也许只剩几星期,也许还有几年。我没有洗脸,直接坐到沙发上。我只是呆坐在那里,双手贴在膝盖上,想着现在该怎么办——当你知道自己快死掉时,该做些什么。
地毯上那些装着文件的篮子堆放在那里已经达几个月,甚至几年之久。我心想:假如它们被放在显眼的位置,我就会亲手处理。也许我现在就该这么做。检查我的文件,旧的电话费账单、流水账表、个人所得税申报表,确保一切井然有序。可我突然想到:我从来就没有理由留下这些篮子。一切都可以被扔弃,你也只能把一切都扔掉。
这件事让雅兰以后再做就好了。
我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纸笔,开始做笔记,然后想起,自己所有的笔记也都放在那些篮子里。我是否至少该把它们拿出来,然后扔掉?她要是读到这些笔记,会怎么想?她将会理解,我是多么孤独,多么生气。我本应该渴望保护她,可是我不想。随她去吧!让她感受到我的痛苦。我知道这样是错误的,我作为母亲的本性应该给我不同的信号。可是,它没能带来这样的效果。所以我也无能为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