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然啦,奇迹也可能发生,你也许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,但是,你也必须承认,这样的概率很低很低,差不多是万分之一。如果到最后你把事情搞得一团糟,就追悔莫及了。”
“我必须画画。”他重复着。
“假如你最多只能成为一个三流画家,你还认为你放弃一切来画画值得吗?不管怎么说,从事其他任何行业,如果你没能做到最好也无关紧要;你只要做得差不多就能舒舒服服过日子了;但是,艺术家就不一样了。”
“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。”他说。
“你这样说我没有道理,除非你认为说出明摆着的事实是愚蠢。”
“我告诉你了,我必须得画画。我控制不了我自己。当一个人掉进水里,他游得好不好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必须从水里出来,否则他就得被淹死。”
他的声音里充满真挚炽烈的情感,我不由得被他感动了。我觉得在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激情的力量在奋力挣扎;我觉得攫住他的这一力量非常强大,压倒一切,仿佛也违拗着他自己的意志。这让我无法理解。他似乎被魔鬼附体了,这魔鬼很可能突然之间将他翻倒在地撕得粉碎。然而,从表面上看,他却平常得很。我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盯着他,也并没有使他难堪。他坐在那里,穿着那件破旧的诺佛克式上衣,戴着那顶早该刷洗的圆顶礼帽,我真不知道一个陌生人会怎么看他;他的裤子像两只口袋,他的手也不干净;他的脸显得既蛮横又粗野,他的下巴上全是红胡子楂儿,他眼睛很小,撅起的大鼻子像在挑衅。他的嘴很大,厚厚的嘴唇给人以耽于色欲的印象。啊,我无法断定他是怎样一类人。